接连被成都、武汉反超，杭州还有未来吗？

再过两天，今年的云栖大会将要开幕。对于今天的杭州而言，云栖大会是一张响当当的数字经济名片，它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这座城市本身的范畴，而成为大数据、云计算和人工智能产业的风向标。

从电商、物流、再到AI、云计算、金融科技、区块链，今天的杭州引领着许多创新产业的趋势。在人们的心目中，她早已不仅仅是一个拥有秀美西湖的旅游城市，而蝶变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新经济高地。

越来越多的人会自然而然地提起“北上广深杭”的概念，虽然杭州的经济总量在全国城市中并不算突出。2011年以前，杭州的GDP曾长期在全国城市中排名第八，在省会城市中仅次于广州。2012年，杭州以9%的经济增速落后于成都的13%和武汉的12%，从而在经济总量上被后两者赶超，此后一直保持在全国第十的位置上。

但是杭州的实际影响力排位，明显超过她的GDP排位。这是今天中国经济变革的一个独特样本。

1、杭州经济全景

今天，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，对于一个城市而言，GDP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指标。在GDP之外，还有更多的指标，可以反映一座城市的整体经济成色。

2018年，杭州市财政一般预算收入达到1825.1亿元。在全国主要城市中排名第七，高于广州、武汉、南京和成都，在省会城市中高居榜首。这是杭州的财政实力。

同样是2018年年底，杭州市本外币存款余额达到3.98万亿元，接近4万亿大关。这一数据仅次于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广州，居全国第五，超过包括重庆、天津、苏州等经济体量远在杭州之上的城市。这是杭州这座城市的资金吸引力。

上图是中国主要城市的上市公司数量（含A股、港股和美股）。杭州拥有173家，仅次于北京（575家）、上海（450家）和深圳（383家），较广州的156家多出17家，接近武汉（67家）、天津（62家）和重庆（60家）三个城市的总和。杭州上市公司总量高居第四，人均拥有上市公司的数量也领先其他城市。

在杭州，每5.66万人就拥有一家上市公司，而在广州，这一数字是9.55万，在成都是16.66万，而在天津和重庆，分别是25万和52万。北京、上海、深圳都集聚了大量的中央企业和大型国有企业，作为一个民营经济占比超过60%的城市，杭州人均拥有上市公司的数量接近京沪深，远超其他城市，展现的是这个城市蓬勃的创业活力，和藏富于民的巨大潜力。

我们再来看上面这张图。这是中国五百强企业、中国民营企业五百强企业和独角兽公司三个数量的叠加。中国五百强企业，代表了中国整体的头部企业；中国民营企业五百强，涵盖了民营经济的头部企业；独角兽（即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未上市企业）则代表了一个城市在新经济领域的创造力。三者的叠加，反映的是一个城市头部企业的实力和未来长期潜力。而在这个榜单上，杭州甚至超过了深圳，仅次于北京和上海，高居全国第三。

这展示出杭州经济更完整的全景——在中国GDP排名前十位的城市中，杭州是唯一一个常住人口尚未突破1000万的。这座城市以第十的GDP，对应了全国第七的财政收入，全国第五的资金规模，全国第四的上市公司家数和全国第三的头部企业。

2、增速背后的秘密

人们或许会问，既然杭州经济质量如此之好，但为什么杭州经济总量在近年内反而会被成都和武汉反超呢？

要回答这个问题，首先要从这些年的“强省会”趋势说起。在四川省和湖北省，成都和武汉是绝对的单极化中心，因此能够对本省的人口和资源形成强大的虹吸力。这种虹吸力甚至延伸到本省之外。但由于浙江是发达省份，全省发展整体较为均衡，杭州对周边县市的吸引力相对一般。同时，上海强大的磁场效应，也影响了杭州对周边资源的集聚能力。

所以我们可以从人口规模上看出，杭州和成都、武汉有明显的差距。2018年年末，杭州常住人口980.6万人，只相当于成都（1633万）的60%，武汉（1108万）的88%。从人口增量上来看，2018年相较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，成都常住人口增长了228万，武汉常住人口增加了130万，而杭州的增量是111万。

这张图就更加直观。从2011年到2015年，杭州的常住人口增速都明显低于武汉和成都，正是在这一阶段，成都和武汉因为人口的集聚，完成了对杭州经济总量的超越。

在人口基本面之外，我们再来看经济面。

这是杭州、成都、武汉三个城市固定资产投资和GDP的比值。很明显，杭州的固定资产投资和GDP的比值较低，即使是在G20、亚运会等重大活动举行期间，杭州的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例也在50%左右。

申办亚运会成功之后的2017年、2018年，杭州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例仍在40%到50%之间，明显低于同期的武汉和成都。从2010年到2018年，成都累计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达到6.14万亿，武汉是5.73万亿，而杭州只有4.25万亿。这是东部沿海发达城市和中西部“强省会”城市的显著区别——后者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程度更高。

这是2010年到2018年杭州、成都、武汉三个城市累计实际利用外资的规模。同样可以看出，在招商引资方面，杭州也较成都和武汉更低。尤其是和成都相较，过去9年成都累计实际利用外资772.6亿美元，杭州只有534.12亿美元，相当于成都的69%。

我们由此更清楚地认识到，为什么拥有如此之多头部企业的杭州，在GDP锦标赛中为何没有占到最大的优势。其实，相较于广州、武汉、成都等城市，杭州的先天条件是不足的。因为她不是大区中心，在人口吸纳能力上天然处于弱势，并受到长三角都市圈上海、宁波等其他城市的竞争和挑战，无法像武汉、成都那样形成单中心格局。

相较于中西部的强省会城市，杭州已经摆脱了投资驱动和投资依赖的阶段，更多地从技术和商业层面追求增长。同样，相较于其他的门户和中心城市，杭州在吸引外资上天然面临短板。在长三角这一局部，上海和苏州是外资“前店后厂”的主阵地，杭州因此只能够更多寻求经济的内生动力。

3、新动力

事实上，当杭州逐渐摆脱对固定资产投资和招商引资的路径依赖的时候，她已经站在更高的起点上。以阿里巴巴为代表的数字经济，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深刻的变革。

事实上，杭州从来不缺龙头企业。万向集团，是中国最早的乡镇企业，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，就成为美国通用汽车的供应商。娃哈哈和农夫山泉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长为中国本土快速消费品的代表。

在台州创业的吉利是中国第一个获准生产汽车的民营企业，它后来在杭州成长为中国最大的本土企业企业，并全资收购沃尔沃，入股奔驰母公司戴姆勒成为最大单一股东。绿城、滨江等房地产企业，荣盛、传化等化工企业，海康、大华等安防企业，都是所在领域响当当的名字。在浙江这片创新创业的热土上，头部企业从来如雨后春笋般涌现。

但传统企业毕竟有它们的短板。一般而言，传统产业大多属于资本密集型，或劳动密集型，对人才的需求并不高。杭州一直以来上市公司数量都在广州之上，但却难以像广州一样为外来的打拼者提供足够多的高薪岗位，因而在全国城市中的存在感并不强。

互联网的兴起，带动了数字经济的浪潮，这对于杭州而言最重要的价值，就是在人才上的引领。作为典型的智力密集型行业，新经济带动了京沪深穗顶尖人才和海归人才向杭州的流动，杭州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才高地。

在智联招聘、BOSS直聘等网站进行的人才吸引力调查中，杭州在全国城市中基本已稳居前三位，有时甚至冲高到第一位。而在招聘网站进行的薪资调查中，杭州的平均薪酬也接近北京上海深圳，远在其他城市之上。

我们其实可以注意到，数字经济带动的人才流动潮，正在从整体上带动杭州的人口增长。从2017年开始，杭州的人口增速和增量已经反超了成都和武汉。在过去两年里，杭州新增常住人口62万，高于成都的42万和武汉的32万。可以预见，杭州“人气”的持续聚集，将给这个城市带来更大活力，杭州GDP在将来反超成都和武汉，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。

4、引领者

根据杭州市的统计，2018年杭州市数字经济产值已经达到3356亿元，占经济总量的25%。根据21世纪经济研究院等机构最新发布的2019长三角数字经济指数报告，杭州稳居长三角数字经济“第一城”的交椅。

而对杭州市而言，更大的目标是建设“全国数字经济第一城”。这并不只是一个口号，而是杭州市有着清晰路径的战略规划。到今年6月，杭州数字经济核心产业连续17个季度保持了两位数增长。在中国经济增速换挡，外部环境面临严峻挑战的情况下，一个年规模达三四千亿的产业还能够保持两位数增长，对杭州的经济增长发挥了兜底的作用。

数字经济并不仅仅是互联网经济。从本质上来说，数字经济是一套面向未来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安排。数字经济是平台经济，平台最大限度为参与者提供基础设施，大大降低了大众创业的门槛；数字经济是技术经济，依托云计算、大数据等工具，生产者可以有更高水平的数据洞察，并实现更高效率地生产；数字经济还是创意经济，人们可以利用数字平台最高效率地把创意产品实现商业化。

正是因为数字经济的这些属性，它有效带动了创业，促进了传统产业的转型，还产生了诸如直播主播、买手等在内的职业“新物种”。

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，数字经济的发展本身也植根于风险投资、股权投资等机制的完善。杭州数字经济持续、健康的发展，又进一步助推了杭州本地的创业投资气氛。生物识别、人工智能、区块链等新兴产业在杭州的发展方兴未艾，形成了高度活跃的产业新生态。

从更宏观的层面来看，数字经济对杭州的意义，还在于对城市软环境的整体提升。从移动支付的方便快捷，再到“城市大脑”解决交通拥堵问题，再到互联网+政务带来的“最多跑一次”变革。数字经济的经络渗透到杭州市民的生活，不仅让出行更便捷，办事更方便，也有效提升了杭州城的运行效能，并有效改善了城市的营商环境。

“数字经济”对杭州而言，早已不是一个产业层面的概念，而是这座城市适应新技术变革的一整套方法论。杭州的实践正在成为一个模板，它正在解决中国经济转型中那些深层次问题：如何变投资驱动为创新驱动，如何从单纯招商引资走向内生发展，如何通过数字技术改造传统产业，如何形成创新创业的环境，如何吸引更多的人才。

杭州提出“数字经济第一城”的目标，她要求解的答案并不只是为了这一座城市，更是为了这个剧烈变革的时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