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解基层“跑步机”现象

最近，一些地方出现基层“跑步机”现象、引起人们热议。

所谓“跑步机”现象，是指人们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、气喘吁吁过后，却发现只是在原地踏步。放在基层工作实际中则寓意为，少数基层干部练假把式、做假文章、搞假政绩、欺上瞒下；把群众的利益放一边，当“两面人”；把党的政策落实放一边，当“甩手人”。

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对“十五五”时期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战略规划，要实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，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，离不开基层干部抓落实。基层“跑步机”现象必须破解，否则难以应对当前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。如何破解？

变“人浮于事”为担当作为

党中央从人民的角度，出台了很多惠民利民富民政策。但一些好的政策，人民群众并没有享受到，而是丢在了政策落实的“最后一公里”。让许多群众感受到，上面的好政策如同天上的月亮，看得见、摸不到。

作为基层干部，本应该“吃透上情，了解下情，摸清事情，破解难情，让群众感受到温情”，但许多政策却如同“泡影”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渐渐地也消失了。有些群众从媒体或其他渠道得知了政策，并且找来了政策，却在一些基层干部“踢球”中失去政策落实的信心。

一些基层干部明明知道政策允许，也要请示来、请示去，甚至找来过时的规定，拖着不办，“向上甩责”；有的干脆对当事人说，这个政策你不符合。群众跑断腿，说话磨破嘴，事情也没有办成。客观地说，这就是典型的基层“跑步机”现象，基层干部怕担责、不愿为、不去为。

其实，一项政策出台，从顶层设计来说，不仅经过调研，而且经过了试点，大多数问题在实施方案中都有了明确办法。但是，一些地方为什么会出现“落实难”的问题？

根本原因在于权力与责任脱节。有权力的干部，不愿意承担政策中可解决可不解决或者“似是而非”问题带来的责任；有责任的干部，面对当事人迫切的要求，手中却没有解决问题的权力。

于是，“跑步机”现象就出现了，基层有责任没权力的干部，只能今天“跑上”，明天“跑下”，穿梭于上下之间，看似在解决问题，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。

过去群众说政府“门难进、脸难看、事难办”，现在一些地方群众说“门好进，脸好看，事还是难办”。“笑脸干部”同样办不成事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？根子还是“跑步机”问题，人浮于事。政策之内的，领导不点头，下面愁又愁；政策之外的，如同刺猬，谁都不下手，任凭事在手中流。

但是，在浙江就不同了。浙江干部有强烈的事业心、责任心，具有敢于担当的精神。曾有这样的报道：一个东北青年人到杭州打工几年后，需要将户口迁移到杭州，在窗口办理的时候，办事员发现一份材料只有复印件，没有原件，要他老家的当地派出所提供。青年人电话联系，当地派出所要他回去，还说要这个那个证明。窗口的办事人急了说：“不用了，没有原件，今天我也给你办了。有问题，我负责。”这就是浙江干部为民办事的态度和担当。

浙江干部还善于担当。特别是巧用大数据为群众办事，“宁愿数据多跑路，不要群众去跑路”。让“政策找人”，绝不让“人找政策”。很多政策群众不了解，落实已到位。

还有一篇报道：浙江杭州一女子生娃后才5天，就收到政府短信，看完惊呆了。她没提交任何申请材料，政府居然主动安排人帮她的生育津贴手续办好了，她还是一位在浙江打工的外籍人。

基层干部的责任与担当，直接关系到群众对干部的看法。河南南街村党支部书记王洪斌说过这样的四句话：“群众不富我不富，民穷我富是耻辱”“我为集体造金山，个人不图半块砖”“怕吃亏就别入党”“共产党员就是为了吃亏而生，为人民奉献而生”。基层干部要有这样的境界，要有“舍我”“忘我”“无我”“有我”的精神状态。

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走过百年，靠的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，一代又一代人的担当。“跑步机”现象的出现，缺少的就是像王洪斌那样的敢担当、善担当的干部。

变“权力集中”为“权随事走”

基层干部无论是“躺平”心态，还是“跑步机”心态，问题“出在后三排，根子还是出在主席台”。“跑步机干部”出现，有基层干部自身主观原因，也有客观问题。笔者通过调查，归纳为四个方面：纠错难、程序繁、问责多、考核频。

首先是纠错难。就是一旦有了问题或错误，凭基层干部个人一己之力是很难纠正的，必须有“舍得一身剐，才能把皇帝拉下马”的精神。然而，这对于基层干部来说，代价太大了。所以，很多基层干部的心态就是“宁愿少做事，要保证不出事”。

其次是程序繁。任何一件事，方案、请示、会议、布置等程序一个不能少。有人形象地说：就像到寺庙，导游说，“大小菩萨都要拜，少一个也不灵。”政府部门与部门之间、上级与下级之间、科室与科室之间，很多时候“螃蟹效应”非常严重，相互牵制得太多。同样一个政策，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解释；在同一个部门，前一个科室办了，后一个科室还需要交这材料那材料，要见这领导那领导。

第三是问责多。面对棘手问题，基层干部创新方法把问题解决了，但很容易因为各种问题被问责。面对基层干部群众一些创新举措，不是去总结、推广典型，反而作为问题问责，致使一些基层干部心灰意冷，从而不担当、不作为。

第四是考核频。过去基本上是一年一考核，而现在由年考核变为季考核，再变月考核，甚至到周考核。原来有“躺平”现象的干部，自然就上了“跑步机”。如何让领导既看到政绩，又能让考核过关，“跑步机”就成了最好的工具

要解决这样的问题，必须从根本上去解决，才能让基层干部从“跑步机”上下来。一是要保护敢于做事、敢于担当负责的干部。只要没有谋取私利，即使“自作主张”没有汇报，没有经过一定的程序，也应当支持。

二是要化繁为简，去除“螃蟹效应”。一项政策，只允许一个部门一个科室解释，其他部门只有配合办理的权力，没有“推三阻四”的权力；在一个部门办理，涉及到其他科室，实行“首室负责制”，交一份材料，走一次程序，其他科室只有同意的义务，没有否决的权力。

三是要分清大小事务，分清岗位职责。该是基层干部的权力，明确“权随事走”；不是基层干部的权力，要明确哪些可以授权，哪些不得越权。充分发挥基层干部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，更好地为群众服务。

四是要减少考核频率，做到无事不扰。尤其是借着考核之名，行权力之实。真正让基层干部“减压松绑”，有更多的时间解决具体问题。

变“笔上生花”为“脚下生智”

这几年，基层干部中出现了不少怪现象，被贴上不同的标签。作为基层干部，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苦衷。

从干部自身来说，谁也不想被贴标签，尤其是“躺平干部”“跑步机干部”。但是，有时候往往身不由己。比如，刚开完会，上级就要求汇报做法、好的典型；刚要下班，上级通知要报数据；刚下基层，就接到通知，要回单位开会；刚布置一项工作，上级就要进度，甚至又安排了别的任务。

政绩、痕迹，都还与自己的工作成绩挂钩，一些基层干部为了个人政绩，不得不“笔下生花”，在纸上让自己出些成绩。为了让上级领导看到，还要造出“痕迹”，最好的工具就是“跑步机”“打印机”“照相机”。

这几年，党中央多次下文要为基层干部松绑减负，就是要克服形式主义，避免“笔下生花”。

基层不需要“笔下生花”的干部，而要“脚下生智”的干部。许多工作涉及历史问题，涉及不同时期的政策问题，涉及当事人利益问题，涉及现行政策在不同地区特殊情况问题等，在落实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问题和矛盾，需要沟通与调整。只要沟通到位，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这就需要基层干部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深入群众做细致的工作。

破解“跑步机”现象，最好的办法是让基层干部走下“跑步机”，走出办公室，走到群众中去。

实现基层治理现代化还面临很多堵点与问题，干部在办公室“打破脑子”也想不出解决办法的。群众是生产者，也是创造者。干部只有做到“身入”“深入”“脑入”，才能从群众中汲取到智慧，更好地提升担当作为的能力。

（作者系中国领导科学研究会理事）